【聯合報╱嚴長壽】
不久前我在一場監察院內部演講中提及,台灣「人才存糧」問題;無獨有偶,新加坡副總理尚達曼日昨亦提出小心人才外流重演「台灣故事」,連新加坡都看到的台灣問題,我們竟然看不到,這才是台灣真正最大的問題點。其實,過去六十年來台灣好不容易累積的「人才」及「經濟」兩種存糧,都已面臨危機。這是台灣不願面對的真相之一,今天我先從公務系統來談「人才存糧」的問題,因為這攸關著國家未來格局的掌控。
七○年代初,台灣退出聯合國,表面上我們失去一個政治舞台,但深層來看,更大的損失是,我們的政府失去了一個跟世界溝通的合法平台。當我們失去這個平台時,也就代表原來在聯合國體制下的世界教科文、衛生、工業、環保、醫療、文化等組織,我們也失去參與活動的機會;當我們仍是會員時,各部會再沒錢也必須編列預算提升公務人員的國際視野,招考公務員也要徵選具有參與國際事務能力的人才。遺憾的是,當退出聯合國時,我們並未察覺事件背後隱藏的副作用,因此也沒有積極另闢途徑增加公務員的視野,於是其國際視野變得愈加窄仄,導致今日公務人員國際觀嚴重不足。
所幸,過去卅年間,台灣有一批學成歸國的民間人才存糧,得以暫時「遮掩」官員不夠國際化的窘境。六○年代開始,台灣送出大量留學生,他們拿著「單程機票」,以毫無退路的決心在國外忍辱負重闖出一番事業,廁身各大頂尖產業界、教育界、實驗室等充當「台灣的耳目」,意外為台灣儲備為數龐大、視野深遠的國際人才。八○年代初新竹科學園區成立,台灣從製造業力圖轉型,這些帶著豐富國際化經驗的人才陸續回流,使台灣對世界科技市場的需求,幾乎達到無縫接軌,將台灣打造成為科技重鎮,成為全球化產業鏈不可或缺的一環。
然而,當台灣歷經農業、製造業到科技業的成長之後,九○年代末期,經濟優渥下的台灣年輕人出國留學人數開始驟降,即使出國也僅想快速拿到學位,回國搶占台灣正加速膨脹的大學教授職缺。加上彼時「本土優先」的意識形態當道,讓台灣處於鎖國狀態。其結果無論在公、私部門都缺乏精深的國際人才培養系統,加上大陸崛起,台灣開始耗盡人才存糧,因此雖然最近《紐約時報》專欄作家湯瑪斯.佛里曼(Thomas Friedman)提到台灣最值得讚許的「腦礦」優勢,其實這已是過去幾年的記憶,現在它早已過了高點,難掩日薄西山的頹勢。
尤其,這幾年在媒體與民代的監督下,公務員出國已變成一大罪惡,不只對國際培訓長期不重視,就連短期考察也要偷偷摸摸。惡性循環下,一旦面臨國內出事,身在國外的政府官員往往為免被媒體與民代批評,再重要的國際活動行程都寧願取消趕回國,只顧經營本國關係,使台灣變成十足內視型的國家。不幸的是,我們的重大政策偏偏都必須仰賴這些公務人員評估、審核、執行,當其國際視野不足,缺乏掌握世界趨勢的能力,所有決策都將偏向不出錯、最保守的做法。
問題並非一日造成,問題也無法一日解決,這就是我看到台灣不願意面對的第一個真相!
(作者為公益平台文化基金會董事長)